朱帆诗评论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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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帆先生的《两乡楼诗词存稿》中有不少咏物和题图的诗词,前者是自然之实物,如花草虫鱼之类,后者是有关这些实物的画幅摄影之作,所用形式主要是绝句,写得溢彩流光,别具情趣。中国历来的诗人无不喜欢咏物题图,因而留下了无数光灿的作品,形成了题咏诗词的艺术共识和成功写作秘笈,概而言之就是不即不离,不沾不滞,讲究出其神韵,寄其情怀。朱先生是学院诗家,更娴于这些经妙,因此,集中这类诗词虽然不多,然均是光彩华章,可媲美于唐宋之大家。

朱帆诗评论文

妙笔点画,出彩传神。

咏物必“及”其物,出其形态,但不是物品说明词,不是照相,讲究的“是又不是”,重在出其神采。先生有《咏盆景十一首》,其中咏《仕女云鬟?九里香》:“绿鬟如云拂绮霞,前身合在帝王家。懒凭梳洗归金屋,依旧钗横玉坠斜。”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九里香造型是一位端庄娇矜的古代仕女,她秀发如云,娇容如仙。她是属于帝王家的,但是她不屑于精心梳妆,仍其钗横玉坠,慵疏随意,由于自然,更婉雅动人。一段风流泻于笔端,万缕神丝漾于心底,先生之作妙也。描写榆树造型:“舞罢依郎整翠翘,几回魂断楚宫腰。而今沉醉东风里,梦听当年碧玉箫。”楚腰纤细,偎依郎怀,娇娜似不胜薄纱。描写山紫荇盆景,题为“花雨轻寒”,曰“晓阴花雨酿轻寒,仙女云裳晾未干。闲梦不归兰烬落,为谁风露独凭栏?”写翠叶榕“多情有恨何曾见,翠袖春寒月上时”……一个个人物栩栩如生,神采飞扬,诗情画意感人心扉。

奇联巧构,意趣洋溢。

奇妙的联想,丰富的想象,向来是诗人的擅长,也是诗之为诗的缘故。诗人题飞来石:“补天无分此勾留,飞落尘寰几度秋。可是秦皇鞭下石,为逃世乱到罗浮?”将眼前之奇石说成是当年女娲补天未用之石块,滞留于尘寰,然而即便出身如此不凡,也难免秦王暴政,为逃难免辱躲隐于此,是可幸,实可悲。

诗人想象之奇、联结之巧、寄托之深,可谓绝矣!《为友题画诗二十五首》,其中《题柏茂画姜花》“开近污泥浊水旁,移来纸上也芬芳。皆因不惹时人眼,长带诗情入画廊。”虽处污淖,仍保清芬,不入俗眼,故进读章,联得奇巧。题《石上苍松图》“老树生顽石,虬枝指上苍。问天缘底事,材大不为梁。”石之不遇,情郁有愤,仍“虬枝指上苍”,倔得令人叹惋。《题黄牡丹》“过尽春宵几点寒,双飞粉蝶下云端。画家也解时人意,细研黄金写牡丹。”时人之金梦、世态之崇尚,巧从眼前牡丹之黄色而出,是谑画者,还是剌世俗,何须辩也。诗人《题海边风景摄影》“椰林微雨酿新晴,俪影翩翩一伞轻。谈到情浓浓似梦,不知身已入丹青。”后两句真是奇妙之构,将影照之作、丹青之写与实景真人巧构于一篇之中,妙趣洋溢。总之,先生所写无不避常出格而又合于情理,不留缝纫之痕,妙也。

诗词终是言志寄情的载体,咏物实是借物言世,讽时警世,寄托情怀是咏物诗词得以存在传流的根本。诗人即便是率意而为也或多或少带着自己的.人生之慨、阅世之悟。

先生题《十二生肖诗》,均有所喻。写鼠“莫向苏州寻旧宅,况钟已去狱难平。”讽世无清官,寰多冤狱,可叹。写虎“只缘新得天恩宠,不畏人间有武松”,刺世有黑恶,后有保护伞,为恶者有恃无恐;劝兔“此去山林休撞树,村头尚有守株翁”,人世可怖,即便是白发老翁,也多攫取之心。写马“飞蹄奋鬣越雄关,险道奔驰只等闲。百战沙场余瘦骨,归来依旧放南山”,感叹功高无赏也。说猪“在野能搏豹与狮,栅栏一养便肥痴”,剌臃嘲懒,也警示育人当有道。诗人感叹钟馗“世路由来鬼蜮多,钟馗能啖又如何。纵然撑破便便腹,依旧秋坟鬼唱歌”,慨叹即便是钟馗也不敢啖“如花鬼”,而且担心“厉鬼啖钟馗”,因为“善人每被恶人欺,自古人间万事奇”啊。诗人同情弱者,可怜被欺者。罗君兆荣画柳丝悬青虫,上有美人凝睇而视焉,索诗,因题绝句:“杨柳轻摇几缕丝,美人倚树漫沉思。园中蝴蝶翩跹舞,谁赏青虫未脱时。”青虫未脱,有谁可怜,更有谁伸一指而解救?诗人之题发人深省。

又,《题友人画鹰》:“凌空一梦早成空,鸦雀纷争乱世雄。回首危崖何处是,且睁醉眼立梧桐。”《醉中题柏茂画葫芦瓜》“淋漓醉墨古今无,作画持杯气自殊。酒后襟怀劫后笔,不依模样画葫芦。”虽经历劫,其桀骜之性犹存,似见诗人之影也。

咏物之作,总是旨在托而言志,把自己的某种理想、人格或感情融于某种具体事物,所借之物既是作者的理想、旨趣、节操的化身,更是作品主旨和形象的载体。一首好的咏物诗,总是以其生动的形象和强烈的美感吸引读者,而且有意无意地、或深或浅地透过所咏之物,或流露作者的人生态度,或寄寓美好的理想,或隐含生活的道理。但是咏物题图毕竟不同于政治性的严肃表态,作者戏笔也不等于己之真情实意,朱先生是也,无数玩诗者是也,因此绝不能像文痞姚文元之流搞捕风捉影无限上纲,若仍如是,还有诗词之咏吗?天下还有艺术吗?心存余悸,故加此“蛇足”,悲夫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