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家族有关的人和事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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据我父母说,我的祖父去世的时候,我父亲还不满十岁。

与家族有关的人和事散文

我父亲是我祖母最小的孩子。除他而外,我祖母还有六个孩子。即我大伯父、二伯父、四个姑姑。

我母亲说,我祖父中等个子,身体健壮,待人心肠好。我母亲到我家时,是七、八岁大的童养媳。全家人里,只有祖父时常问她:“狗狗,吃饱饭没?你冷不?”我二哥说,村里见过我祖父的人都说,祖父是一个脾气极倔的人。这种倔,表现在他时不时地就和我祖母的斗嘴争气上。

祖父去世时才五十出头。据说当时村子里流行着一种名叫“转筋病”的瘟疫。村子里五十出头的男人差不多都染此病去世了。但也有极少的人家,将感染了此病的人送到村外的某处去医治。老蔡的叔父就是被送去医治的人。当抬着病人的几个人走过我家门口,正蹲在门口石阶上吸着老旱烟的我祖父,就问候了躺在担架上的老老蔡。之后时辰还没过上半天,祖父自己就躺倒在病床上了。随即很快就去世。

据说那种名叫“转筋病”的瘟疫,只要一染上,根本就无法救治。

我祖父、祖母同岁。

祖父去世后,我大伯父、二伯父包括我父亲都没有成家。四个姑姑,好像只有我大姑、二姑才出嫁。和我祖父相比,我祖母生得极其大气:面如满月,丹凤眼,个子极高。最重要的是我祖母做得一手好茶饭;荼饭之外,还兼备着一手好针线。祖父去世后,祖母每天几乎都带着我的三姑和四姑,坐在织布机上织土布。我母亲说,我家里在村子里的川道地里,慢慢地置买了几十亩土地,后来又给我大伯父、二伯父娶亲,所必备的花费,都靠祖母和姑姑们卖布后的钱所得。我祖母一生都吃斋念佛。饭碗里连根韭菜都不放。

我祖父去世后,家里发生过很多大事情,争土地,打官司,大伯父被抓壮丁,二伯父、二伯母相继去世诸多事等,祖母一直支撑到最后。她老人家去世的时候,满头白发,年逾八十。那时她已经不能再织布,只能坐在炕上,给我母亲纺织布用的棉线。我的小哥哥坐在纺着棉线的祖母身旁,将掉在炕席缝隙里的针尖大小的馍渣,用他的手指抠出后放在嘴里。祖母红着眼圈抚抚我哥哥的头顶说:

“我的娃真可怜。”

我母亲每每学说至此,她总要擦着自己的眼睛。我小哥哥说他自己对这一切一无所知。

我哥哥是祖母在世时见到的最后一个孙子。

在村子里,祖母因为勤俭活人、会持家享有盛名。我家的几个姑姑因为肖像我祖母,求婚的人几乎踏断了我家的门坎。

我着重想说的也是我的几位姑姑。

大姑姑是我祖父祖母最大的孩子。我大伯父其实排在兄妹当中的第三。

隔着我们村子几畦地块远的地方,就是大姑姑所嫁人家的村子。谈不上有多远的距离,是几乎和我们村子连畔着的村庄。

姑姑最初嫁的是李家。在李家,她生了表兄和表姐。那年头多饥馑。在表兄和表姐还很小的时候,李姓姑父就去世了。独身一人拉扯表兄、表姐几年后,姑姑带着一双儿女再嫁。再嫁的人是和李姓姑父同村的'王大老爷家。据说,王大老爷有妻妾若干房。他家光人丁就有数百口。带着一双长着口的儿女再嫁后,我不知道我姑姑曾经遭遇过什么样的日子,度过过什么样的人生。在我母亲的讲述中,我姑姑凭借着她跟着祖母学得的一身本事,很快就在人多嘴杂的王家站住了脚。她的日子安定下来之后,时不时地,王家当着大老爷的姑父,就将他家种不着的土地,陆续不停地划拨给我家耕种。一直到我长大,我姑姑已经去世多少年之后,有时跟着我母亲路过邻村的土地时,我母亲还会对我说:“你看,这堡子下的坡地,当初就是大姑姑让王家姑父给咱家的。你大大种洋芋的时候,我每天都来给他提饭哩!”

堡子崖下的那块曾经被我家耕种过的土地,在我母亲给我指着看的时候,正生长着青黄的、枝叶稀疏的玉米秸秆。那些比人高出很多的玉米秸秆,稀疏的枝叶被渐紧的秋风吹过,当我的目光注视时,唯有唰啦啦的响声在天光下惊天动地。

姑姑在王家过的时间并不长久。她脸上突然长出了一颗痣。姑姑用手抠了几次之后,那痣就不停地感染、肿大。后来延及姑姑的全身,直至最后夺走她的生命。

据说,王家姑父曾经很伤心。但伤心也只是伤心。男人的伤心,不久就在遗忘的脑后了。失去母亲庇护的表兄和表姐,从此过起了流离失所的生活。好在那时我祖母尚健在,我家时不时地也成为表兄表姐失所后的归宿之处。

这也算是对姑姑曾经眷顾过我家唯一的报答。

表兄长大后远走塞外。在石河子最后落脚。听说在石河子落下脚跟的表兄,曾经拥有了一处很大的场院。场院里,曾经有无数的民工在里面落脚。我小哥哥有一个时期还去投奔过他。得到过他的帮助。我长大后见过回老家来的表兄。他身材极其魁梧,方脸,大丹凤眼。和我父亲年岁相当的表兄生得一表人才。人们都说他和我父亲极其相像。我也觉得他们在面貌上有惊人的相似处。但表兄的眉毛比我父亲长得好,弯而且长。我父亲的眉毛虽然长得长,但有断眉之嫌。前不久传来消息,说表兄已经去世,他的几个孩子为他留下的那些家产,争斗得骨肉反目,姊妹离散。我表姐远嫁在关中。她的年纪应该和我大哥差不多大。我在村子里念书的时候,她来过我家一次。隐约记得我母亲说,好像是和她家里的谁谁,吵了嘴后负气出走的。自那次走后,再没有了表姐的音讯。

这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。在我家里,只有我父母亲,见过我的大姑姑。算起来,他们那时应该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。我母亲是童养媳。至于那时节我父母是否已经成家,我至今都没问清楚。